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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2月28日凌晨四点多,顾文军从梦中醒来,“有些兴奋。”他在社交媒体上写道。事实上,这样的兴奋状态可以往前推1个月。早在1月28日,他就称自己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但没透露具体原因。
2015年2月28日9点多,谜底揭晓。顾文军发表了一篇文章,表明自己将从iSuppli离职创业,并为自己的公司取名芯谋研究(ICwise)。
芯谋意为“为芯谋天下”,“ICwise”让“IC”更“Wise”。
在文章里,顾文军直言
“
想填补中国市场化智库的空白,更想带领芯谋研究成为全球最优秀的半导体研究公司之一”。
喊出这番话的顾文军并不是一个自信张扬或者极聪明的人。相反,他一直觉得自己有些“钝感”,“就是在某一领域或者层面,不是那么敏感”,顾文军解释道。
这种“钝感”在更早之前也有迹可循。高中时,由于数学成绩优异,顾文军获得了“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全国一等奖”和“希望杯全国二等奖”,那时的他决定“剑走偏锋”,不走高考这座独木桥。
但令顾文军意外的是,即使到达破格录取的条件,一些高校也需要考量其他学科的综合成绩,彼时的他才意识到只凭喜好钻研某一学科的方式并不可取,“当你想要达到某种目的,你要学会突破甚至接受你并不擅长的领域”。
2001年,顾文军第一次与半导体产生了交集。那一年,武平和陈大同从美国回来,在上海创办展讯通信,后来,展讯不仅成就了中国手机市场,还开发出全球首颗TD-SCDMA(中国3G标准)核心芯片 ,成为我国手机通信芯片的领军企业。
再往前推一年,张汝京启动中芯国际项目,上海张江高科技园区(现张江科学城)进行了战略投资。
而收到了上海大学数学系硕士录取通知书的顾文军同样不安分,他决定转专业。2001年,上海大学成立微电子学研究与开发中心,“因为中心是我开学后才筹备建立的,只能内部重新招生。”顾文军想去试一试。
但转院并不容易,由于半导体领域偏向工科,学院更愿意接收物理、自动化等专业的学生。但顾文军觉得“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他找到了多位相关领导,表达了自己想转院的想法。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用心也成就了后面的有“芯”。
“现在回过头来看,其实自己是没有资格的。”在顾文军看来,可能是自己的诚意打动了相关领导。
但好景不长,转院之后,顾文军才发现半导体和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它对集成电路领域的基础要求较高,而我却一无所知;此外,半导体要有很强的动手能力,这恰恰是我的弱项;再加上我在数学领域学习多年,思维一时之间很难转变。”
“内心很挣扎、很矛盾。”顾文军这样形容那时的自己,一直有些“钝感”的他就这样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
这一状态一直持续到研二,导师请来了自己的同学,现任长江存储CEO的杨士宁来到学校给学生做演讲。那时,顾文军才深刻认识到半导体对于国家战略的重大意义,而国内更是面临着严重的人才缺口。
“听完半导体行业之于国家的重要性,我就想努力地去适应、去提高,尽自己所能去做好。”顾文军说。
2004年3月18日,仅成立4年的中芯国际在中国香港和美国两地挂牌上市,一跃成为全球第三大芯片制造厂。
时任中芯国际CEO的张汝京召开内部主要人员动员大会,他没注意到的是,门口站了一位未在邀请范围之内的人,正是实习生顾文军。
“虽然只是站着旁听,也让人热血澎湃。”现在回想起那个场景,顾文军言语之间也满是兴奋之情。
但这种兴奋没持续多久。很快,顾文军就发现自己所在的工艺整合部门(PIE)并不适合自己,“我动手能力太差了,真的太差了。”采访过程中,“太差了”这个词顾文军强调了很多遍。
痛苦和迷茫成为顾文军那段生活的缩写,“我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他说。
改变发生在顾文军无意中发现分析师一职以后。“我了解以后,眼睛都亮了。”写作曾是顾文军年少的梦想,“这既可以把我所学、所见、所闻、所想结合起来,又可以为半导体领域做出一点自己的贡献,同时可以圆自己多年的梦想。感觉我就像为分析师而生一样。”
与此同时,顾文军还有一个更大的梦想,“我要去iSuppli。”彼时,iSuppli作为全球最领先的半导体研究公司,以针对电子制造领域的市场研究而闻名。
但现实向顾文军泼了一盆冷水,向中芯国际市场部投递简历的他遭到了拒绝,理由是“无相关经验,不适合”。
“他既然说我不适合,那我就争取做到合适,甚至做到更好。”从此以后,中芯国际内部开设的市场分析相关的公开课堂是顾文军的常驻点,“他们一上课我就去听,一下课我就拉着他们问个不停。”讲师和同学也因此成为了顾文军的良师益友。
几个月后,顾文军得到了去市场部工作的机会。再后来,顾文军拿到了3M以及当时全球领先的电视芯片公司Pixelworks市场分析师的offer。那时,顾文军就知道,去iSuppli,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当你的出发点比别人晚时,你只能全程加速。”顾文军说,“尤其是我这样有点‘钝感’的人,更要比别人付出多倍的努力”。
在确认自己真的可以进入市场部后的那几个晚上,顾文军都是笑着醒来的。
与顾文军自我感觉的“钝感”不同,芯谋研究的研究总监王笑龙眼中的顾文军却是另一番样子:锋利。这种“锋利感”来自于有态度,有观点,喜欢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并能迅速“对症下药”。
2012年年底,合肥市市委政府要做集成电路产业发展规划并公开招募咨询团队,吸引了国内众多咨询团队毛遂自荐,王笑龙彼时所属的台湾拓墣也是其中之一。
但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合肥市市委政府选择了“个体户”顾文军。这件事情给王笑龙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这是谁呀,这么厉害,单枪匹马就来了,来就来了,还一击就中。”
“当时我所在的iSuppli不方便参与国内政府的产业发展规划,而我又非常想试一下,就出现了以上的情况。”顾文军说道。
“他每次说的试一下,都会使出浑身的劲头去争取最好的结果。“对于顾文军口中的“试一下”,王笑龙笑言。
中芯国际CEO江上舟更早发现了顾文军身上的“锋利感”。2009年11月9日,经张汝京介绍 ,江上舟认识了顾文军,“你就是顾文军啊,这么年轻。你分析中国半导体分析地很好,点评地也很到位,以后要多多支持半导体产业的发展。”那晚,江上舟将自己的电话留给顾文军,让他以后多联系自己。
没想到,第二天,顾文军就收到了江上舟的来电,“江老师告知我Richard(张汝京英文名)离职了,自己作为董事长压力很大,并让我有时间多去和他交流交流”。
彼时,中芯国际屋漏偏逢连夜雨:对外,因与台积电纷争而深陷舆论漩涡,客户疑虑加大;对内,一直以来的掌舵人张汝京辞职,管理层面临重建,员工人心惶惶。
“有一次,我和江老师聊了近三个小时,他特别谦逊。他说‘咱们今天没有年龄差别,没有职位差别,就当是朋友探讨一下中国的半导体应当怎样发展,你有什么想法,大胆讲,放开说。即使说错也没问题,我也不是专家。’”
2010年,江上舟找到顾文军,面色有些着急。“你知道武汉新芯(国家存储基地长江存储的前身)要被卖给美光了吗,合同都拟得差不多了。”
武汉新芯,是当时我国中部地区唯一一条12英寸生产线,武汉新芯带动了中部地区半导体上下游的产业集聚。之前,张汝京曾联系美国德州的飞索半导体(Spansion),使其成为技术合作伙伴,为武汉新芯取得了飞索半导体在Flash上的工艺与IP授权。
彼时,武汉新芯已成为FLASH闪存的重要阵地(注:FLASH闪存属于内存器件的一种,属于存储芯片,其存储特性相当于硬盘)。
一旦武汉新芯在内的自主可控产能被外资全盘收购,变成外资公司的一条生产线,失去自主可控和开放性,就会导致国内半导体发展的基础越来越薄弱。
早在2005年,美光就游说美国政府,呼吁美国政府不应该帮助海外竞争者提高生产规模,美光主席兼首席执行官Steven Appleton更高调宣扬“中芯阻击论”,并直言不讳“我是这件事的主力”。
5年后,Steven Appleton再次出手,不过这次是直接收购国内唯一的12寸存储芯片代工厂。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江上舟和顾文军决定兵分两路,江上舟直赴北京和武汉,找到相关领导洽谈中芯国际收购武汉新芯事宜;顾文军以笔为“矛”,撰文阐述武汉新芯对国内半导体发展的重要性。
2010年9月4日,顾文军发表《“中”“美”大战:中国半导体的“武汉保卫战”》,瞬间引起半导体业界的巨大轰动。众多人士纷纷开始为中国半导体的发展出谋献力,积极和业界沟通,从多方面来帮助支持这场中国半导体领域的“武汉保卫战”。
随后,顾文军也奔走于武汉、北京、上海之间,和江上舟一起与清华大学微电子所所长魏少军、展讯通信首席技术官陈大同、时任中芯国际高管的赵海军和兆易创新的董事长朱一明等人一起电话商讨撰写“中国芯”发展纲要,并给到时任国务院委员刘延东。
10月29日,武汉政府和中芯国际签订协议,宣布对武汉新芯实施合资经营,武汉新芯正式成为中芯国际武汉厂,这也意味着“武汉保卫战”胜利了。
“初闻涕泪满衣裳。”顾文军曾用这句诗形容自己得知这一消息后的心情。
后来,顾文军总结道:“籍此一战,中央政府高瞻远瞩、武汉政府持续投入、中芯新芯积极自救,保留了先进的集成电路生产平台;籍此一战,存了火种、立了决心、定了方向,为国家存储产业基地的建设埋下了伏笔;籍此一战,后续大基金入局、紫光加入、国家全力加码扶持,自主可控的存储器产业的大旗深扎在了江汉平原这片华夏大地上!”
很难说清顾文军身上的“锋利感”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又或许它和“钝感”一直都是并存的。只是近年来顾文军身上的“钝感”逐渐减弱,“锋利感”开始显露光芒。
经过“武汉保卫战”,顾文军的名字被更多人所知晓,“国内第一半导体分析师”也成为人们谈及顾文军时用的专属称号。
此后,江上舟以及其他业界人也力邀顾文军回到国内企业来,为半导体产业的发展做出更多的贡献。
对于这些提议,顾文军都一一婉拒。“我还需要更多的沉淀,不能因为一篇文章或者一件事就认不清自己。”
这种沉淀一直持续到2015年,顾文军觉得时机到了。“下这个决定很难,说实话,我不是那种非创业不可的人,相对于打江山,我更喜欢辅助别人打江山。”顾文军的同乡历史人物诸葛亮,就是他一直喜爱、崇拜并想成为的人物。
“作为第一大的半导体市场,中国却缺乏专注在半导体领域且具有话语权的半导体研究公司,这对行业的发展是非常不利的,你也会觉得有这份责任在。”顾文军坦言。经过慎重考虑后,顾文军决定从iSuppli辞职并创立芯谋研究,这也才有了文章开头那一幕。
顾文军将芯谋研究选址在张江,在他看来,张江集成电路产业规模雄厚,具有产业链完整、产品领域细分、龙头企业汇集、产业人才集聚、产业资本云集等几大优势,“这对我们做产业分析以及调研都是巨大的利好”。
王笑龙是第一个加入芯谋研究团队的人,“说实话,正是当年他以‘个体户’身份参加竞选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2015年3月14日下午,芯谋研究在上海举办首届芯谋中国集成电路产业领袖峰会,近三百位政府代表、投资代表和国内外芯片企业高层出席,就国内集成电路产业发展趋势进行了讨论。
新浪科技评论道:“可以说,这是国内半导体产业规格最高的产业峰会。”
“我说谁怎么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原来是顾文军出来创业了。”曾有人这样感叹。这次标志性的峰会,也让芯谋研究迅速建立起品牌,开拓市场。
2019年4月13日,“张江高科·芯谋研究(第五届)集成电路产业领袖峰会”在上海召开,上海市市委书记李强接待了中外集成电路企业家和专家代表。市人民政府副秘书长、浦东新区区委副书记、区长杭迎伟以及包括全球集成电路产业的顶级科研专家、企业高层在内的三百多位产业领袖共同出席峰会。
虽然自创立起,芯谋研究每年都会举办集成电路产业领袖峰会,但直到那时,顾文军才觉得芯谋研究取得了“小小的成功”。
2020年4月2日,瑞幸咖啡发布官方公告,承认虚假交易22亿元。4月3日,顾文军发表《“芯片”与“芯骗”——警惕半导体行业的“瑞幸”》,直指目前半导体领域发展的几大问题。
文中,顾文军列举了半导体企业的五大“症状”——成立不久;供应链没有声音;没有销售额和利润;依靠傍大款寄生式增长;缺乏产业当打之年的专业人才等。“作为产业分析师,我更担心的是半导体行业里面是否会出现这种‘互联网’式造芯,出现‘瑞幸’式芯片公司。”他写道。
半导体是战略性产业,国之重器,经不起折腾,更容不得重病。只有制定严格的监管、调查、制约、处罚手段,循“症状”、找“病源”、“对症下药”,方能确保产业健康、持续、有序地发展。
“瑞幸事件”除了带给顾文军产业思考之外,更令他警醒的是芯谋研究自身的发展。
“瑞幸之前也参与各路评奖,不论企业还是管理层,都得奖无数,某种意义上这些获奖也为他们的‘故事’推波助澜。“顾文军说。
“芯谋成立五年来,也有朋友建议我设立奖项,组织评奖,名目可以众多。尤其是这几年芯谋在国内政府和国际产业上有一定影响力后,也有企业主动来找过希望我们来组织。”但顾文军慎重考虑后,还是拒绝了。他觉得在当下的环境和土壤,大多数的评奖最后会变为“客户行为”和“人情行为”,如果要保持自己的口碑,保持客观独立,这种评奖就不能碰。
“虽然这个赚钱快,也容易,但不能做。”顾文军说。“如果以这个为赚钱渠道,那我们也就失去了当分析师以及创立芯谋研究的初心。”
直到现在,顾文军名片上的抬头也只有“首席分析师”这五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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